墨紫没听那两人交头接耳说什么,拿过宫女递来的弓,将箭筒系在腰上,弹了几下弦。她有多久没玩过射铃了?五年,也许更远。
教她射箭的,是乌延。现在,就算谢师礼?
开弓,空放。再开弓,再空放。
直到双臂使开,适应了那样的张力,她才取出一支小箭来,用心感受风动的规律。乌延的凝望,她没看到;萧维和魏佳的噤声,她没在意;身后多少人影在走近,她更不知道。她超乎寻常的专注力,是这具身体天生的也好,是军队里培养出来的也好,确实享用不尽。那个在帽沿微颤的铃铛,渐渐成为她视线里的全部而她唯一的优势,就是乌延不能动。
箭上弦,压唇,体验那份开始热跳的心速,西北风稳向,松脂送出。
屏息箭打在帽上离铃不过几个厘米,响不停。
好像有哦啊之惋惜声,也好像有哈哈之乐祸声,但她一丝气不泄。取箭开弓,这次,断风的时间略久。
魏佳是最好的射手,看她的所有动作,对萧维道,“姿势真漂亮。”这个漂亮不是说普通意义的美,而是精准老练。
萧维苦笑,“真不知她还有什么是不会的。”走私,游水·造船现在又加个箭术。
这次轮到魏佳没听见了,他两眼发光,盯着墨紫的侧影·为她捏起拳头。
第二箭,离弦。呼拄,几乎贴着铃而过。
魏佳拿拳头敲自己的嘴,闷哼一声。
“我以为你说女人要在家里。”萧维看他一反平日冷静睿智的模样,忘了自己也是他一类的出言笑他。
魏佳嘘他“安静!两箭不中,不是她没瞄准而是在测风速。就是说,她两箭都中了,中在她想的位置。”
萧维一点都不怀疑大周第一弓箭手的话·而且也不怀疑墨紫可以做到魏佳所说的境界。看轻她,不过是自取其辱。这点,是打交道多次,在她离开王府后,他终于想通。
你尊重她,她就尊重你。这么简单的道理,元澄明白了,仲安明白了,唯有他被一个私贩的身份,一个丫头的身份,蒙蔽着,自大着,而迟迟不开窍。
墨紫摸起最后一支箭,风速已经掌握了,心跳虽快,但手很稳。尾羽刷过唇,弯弓而对,风吹得火焰乱窜,眼角瞄着忘了收回去的黄旗簌簌飘。
西北风!
就是现在!墨紫暗道。
“就是现在!”魏佳紧张得轻喊。
胜利之前,不分男女。
箭飞了出去。
叮一声长,铃铃铃数声短。
帽沿空无一物。
魏佳禁不住大声叫好,不能给墨紫束个兄弟相抱,就抱旁边的萧维。身为队友,真是太骄傲太刺激了。
但墨紫还是让人抱住了,是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杨悄,一口气说几十次赢了。
墨紫一边笑,一边看向乌延。
他在那儿,低头望着手上的铃帽。
墨紫猜他很惊讶,因为在大求的时候,她的箭术着实一般。但他不知道的是,她下了很大的苦功去练,虽然没能派上用炀。
可那带人站上来,将乌延的身影遮盖了,说今夜多谢陛下盛情款待。大周果然人才济济,又占天时地利,大求输得心甘情愿。本就是助兴节目,无碍两国友好。说了一大番好听话,然后便说今日已晚,要回驿馆休息。
南德那些人一看没戏可瞧,也跟着说要走。
回到正殿,因少了大半人,地方显得空空荡荡。
杨悄努努嘴,说了声,“输不起。,,恰被皇帝听到,哈哈大笑,直说不错,又叫墨紫,“好丫头,巾帼不让须眉,朕果然没看错人。”
墨紫忙说不敢。
“今日史官何在?”皇帝召。
有白须老官持簿捉笔,上前来。
“记入。”皇帝说,“宋氏之女功不止于胜,品坚质纯,果敢嘉勇,不因女儿身而胆怯示弱,当为大周女子之表率。”
老史官疾书完毕。
皇帝又叫中书门下拟旨,“宋氏之女,功于社稷朝堂,文治武功皆美,又精于船造之术,加封工部船司监察女官,记名,许走动,直接向皇帝进言。杨氏之女,临危受命,勇气可赞,加封礼部典司仪女官,记名。二女不凡,可自择婚配,一切比照郡主之规仪。”
墨紫,杨悄,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