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菱的脸比方才更加苍白了几分,却仍慢条斯理地试图劝说她:“我以为你肯来见我,就是愿意听我说几句。”
眼看着唐言蹊脸上露出的不耐之色越来越浓稠,陆远菱抿了下唇,孤注一掷道:“那墨岚呢?和他有关的事,你也不想听吗?”
对面的女人果然僵硬了。
陆远菱苦笑,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赌对了,还是该悲哀她对墨岚的关心远超仰止。
“说。”唐言蹊绯红的菱唇吐出这一个字。
掌心,已被冷汗浸透。
陆远菱抬起眼帘,对上她的视线,淡淡笑开显得十分无奈,“墨岚,是我亲弟弟。”
仿佛惊雷过耳,唐言蹊激灵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瞳孔猛然紧缩,“他——”她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心也狠狠沉了下去,“是陆家人?”
“是。”
脑海里那些零散的碎片逐渐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唐言蹊咬着牙道:“所以,他是被你们陆家抛弃的,是你们大冬天把他扔在雪地里的?是你为了报复你妈,是你为了让陆仰止成为陆家唯一的继承人——”
陆远菱平静地点头,眉宇间有淡薄的倦意,好似被那些久远的往事纠缠着、拖累着,“是。”
好似有人扯着唐言蹊的灵魂揪出体内,又松手任它狠狠弹了回去。
那一刹那震得她心都疼了。
怪不得。
怪不得墨岚总是对陆家人抱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怪不得相思长得又像墨岚又像陆仰止。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家人。
唐言蹊蓦地举起枪对准了陆远菱,心头的悲怆让她几乎站立不住。
这些她早就知道的故事,如今与她认识的人一一对号入座,带来的只会是更大更有力的震撼。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为什么从来没有!
“你们陆家还真是净出些心狠手辣的败类。”她笑。
“墨岚也流着我们陆家的血。”陆远菱淡淡接过话,“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非要拆散你和仰止不可?”
唐言蹊一愣。
“因为你是仰止深爱的人。”陆远菱看着她的眼睛,那目光冷锐明亮到令人心惊,宛如劈开混沌的一束光,直直从天上砍下来,砍在唐言蹊的心间,“唐言蹊,我知道我说这话你可能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是,我并不想害你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它和相思一样,是仰止的孩子,是我的孙子。可是我没有办法。”
陆远菱说到这里,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什么,“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杀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会不遗余力地杀死仰止……”
唐言蹊整个人重重一颤,心瓣蜷缩绞紧得厉害,褐瞳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动摇,坍塌。
是了,陆远菱连相思都那么宝贝。
可是为什么,墨岚……
你为什么!
“你以为墨岚有多爱你?”陆远菱苦笑,“他如果真的爱你,哪个男人会对自己深爱的女人做出这么狠心的事!仰止当初也以为你怀了别人的孩子,可是在生死关头他却舍不得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墨岚或许是感激你救了他,或许是对你有些男女之情。可是这份感情从他知道你是陆仰止心爱的女人那一刻起早就已经变质了,他不惜借我的手残害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来阻止你回头!”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了解你。”陆远菱边说,眼角边有清泪滑落,却兀自笑得讥诮,“只要他为你而死,你就会一辈子记得他,一辈子记得他临死前说过的话。”
“你住口!”唐言蹊忍无可忍,低吼出声。
她听到了心里又一块巨石坍塌碎裂的声音。
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做筹码来阻止她回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可思议吗?很难理解吗?”陆远菱一眼就看穿了她隐忍紧绷的反应中存在的症结,一刀劈过去,正中靶心,疼得唐言蹊动弹不得。
她用更直白也更伤人的方式把话重复了一遍:“墨岚他恨仰止,从小就恨。他恨他得不到的东西仰止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所以他曾经和我打过一个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仰止失去他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永远的失去,刻骨铭心。他赢了,因为你在帮他。仰止输了,因为仰止爱你。”
唐言蹊腿肚子一软,脚下踉跄着往后撤了一步,险些坐在地上。
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桌沿,“我不信。”她努力镇定下来,频频摇头,“你少胡说八道,我不信!我和墨岚认识那么多年……”
“你和墨岚认识那么多年,你也不知道他背着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你以为不曾害你的人其实早就把你当枪使了,你以为对不起你的人从始至终没有故意伤害过你一次!他现在为了你断了胳膊断了腿,一辈子可能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了,却还叫我们帮他一起瞒着,因为不愿让你有什么心理负担、也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你!唐言蹊,作孽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惩罚我儿子!”
陆远菱越说眼泪掉得越凶,捶胸顿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儿子!”